持续性抑郁障碍（Persistent Depressive Disorder, PDD / Dysthy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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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述¶

持续性抑郁障碍（Persistent Depressive Disorder, PDD），旧称 恶劣心境（Dysthymia），是一种以 慢性、持续的抑郁心境 为核心特征的情绪障碍。与重性抑郁障碍（MDD）相比，PDD 的症状强度较轻，但 持续时间更长（成人至少 2 年，儿童与青少年至少 1 年），且症状在大部分时间内存在。PDD 常导致长期的功能损害与生活质量下降，并可能在病程中叠加重性抑郁发作（称为"双重抑郁"）。ICD-11 将 PDD 归类为抑郁障碍（6A71.1，复发性抑郁障碍中的慢性抑郁），DSM-5-TR 将其作为独立诊断类别。

诊断要点¶

ICD-11 摘要¶

核心症状：持续的抑郁心境，大部分时间存在，持续至少 2 年（成人）或 1 年（儿童与青少年）。
伴随症状：
- 食欲改变（食欲减退或增加）
- 睡眠障碍（失眠或嗜睡）
- 疲劳或精力不足
- 自我价值感低下或自信心不足
- 注意力难以集中或决策困难
- 绝望感或悲观
诊断标准：
- 症状在大部分时间内存在（每天持续大部分时间）
- 在 2 年期间（儿童与青少年为 1 年），无症状的时间不超过连续 2 个月
- 症状导致显著的痛苦或功能损害
排除标准：需排除躁狂/轻躁狂病史、精神病性障碍、物质使用或医学状况直接导致的症状。
来源：WHO ICD-11 Browser (2019/2022)

DSM-5-TR 摘要¶

诊断标准 A：抑郁心境在大部分时间内存在，几乎每天如此，持续至少 2 年（儿童与青少年至少 1 年）。
诊断标准 B：在抑郁期间，出现以下至少 2 项症状：
1. 食欲减退或过食
2. 失眠或嗜睡
3. 精力不足或疲劳
4. 自尊心低下
5. 注意力难以集中或决策困难
6. 绝望感
诊断标准 C：在 2 年期间（儿童与青少年为 1 年），个体从未无症状超过连续 2 个月。
诊断标准 D：在慢性抑郁的前 2 年内，可能符合重性抑郁障碍的标准（即"双重抑郁"）。
诊断标准 E：从未有过躁狂或轻躁狂发作，且不符合环性心境障碍标准。
诊断标准 F：不能用精神病性障碍更好地解释。
诊断标准 G：症状不能归因于物质或医学状况的直接生理效应。
诊断标准 H：症状导致显著的痛苦或功能损害。
说明子类型：
- 伴焦虑困扰
- 伴混合性特征
- 伴忧郁特征
- 伴非典型特征
- 早发型（21 岁前发病）/ 晚发型（21 岁及以后发病）
- 伴纯粹恶劣心境综合征（从未符合 MDD 标准）/ 伴持续性重性抑郁发作（当前符合 MDD 标准）/ 伴间歇性重性抑郁发作（当前不符合 MDD 标准）
来源：APA DSM-5-TR (2022)

差异说明¶

DSM-5-TR 将恶劣心境（Dysthymia）与慢性重性抑郁障碍合并为持续性抑郁障碍（PDD），并允许在病程中叠加重性抑郁发作；ICD-11 将慢性抑郁作为复发性抑郁障碍的一种形式。两者均强调症状的慢性持续性（≥2 年）与功能损害。

临床表现¶

情绪与认知症状¶

慢性抑郁心境：持续的悲伤、空虚、低落、"灰色"情绪；感到"从未真正快乐过"或"一直处于低谷"。
自我价值感低下：对自己缺乏信心，认为"我不够好""我无能""我是失败者"。
绝望感与悲观：对未来感到悲观，认为"事情不会好转""努力也没用"。
注意力与决策困难：思维迟缓，难以专注，犹豫不决，工作/学业效率下降。

躯体与行为症状¶

食欲改变：食欲减退（体重减轻）或过食（体重增加）。
睡眠障碍：失眠（入睡困难、早醒）或嗜睡（过度睡眠、白天困倦）。
疲劳与精力不足：持续疲劳，即使休息也无法恢复；日常活动感到费力。
社交退缩：兴趣下降，社交活动减少，倾向独处。

双重抑郁（Double Depression）¶

约 75% 的 PDD 患者在病程中会叠加重性抑郁发作，称为"双重抑郁"。
双重抑郁的症状更严重，功能损害更大，自杀风险更高，治疗难度更大。
即使 MDD 发作缓解，PDD 的慢性症状通常仍会持续。

病理机制与背景¶

神经生物学机制¶

神经递质失衡：长期的血清素（5-HT）、去甲肾上腺素（NE）功能不足，导致情绪调节系统慢性失调。
HPA 轴异常：慢性压力导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 轴）功能失调，皮质醇水平异常，损害海马与前额叶功能。
神经可塑性受损：长期抑郁导致海马、前额叶皮层体积缩小，神经发生减少。
炎症反应：慢性炎症反应与 PDD 相关，促炎细胞因子升高。

心理与社会因素¶

早期创伤与不安全依附：儿童期虐待、忽视、家庭冲突、父母抑郁史增加 PDD 风险。
慢性压力：长期经济困难、照护负担、关系冲突、歧视与社会孤立。
认知模式：负性归因风格、完美主义、反刍思维、自我批判与绝望感从童年期开始形成并维持慢性抑郁。
气质因素：神经质（Neuroticism）、负性情感倾向、低正性情感与 PDD 相关。

流行病学与病程¶

流行率：终生患病率约 3%–6%；社区年患病率约 2%–3%。
性别差异：女性患病率约为男性的 2–3 倍。
发病年龄：
- 早发型（≤21 岁发病）：约占 50%–60%，常伴随人格障碍、物质使用障碍，预后较差。
- 晚发型（>21 岁发病）：常与重大生活压力事件相关，预后相对较好。
典型病程：
- 症状通常从童年、青春期或成年早期开始，逐渐发展为慢性抑郁。
- 约 75% 的 PDD 患者在病程中会叠加 MDD 发作（双重抑郁）。
- 慢性病程可持续数年至数十年；未经治疗的 PDD 很少自发缓解。
预后：早期治疗、社会支持充足、无共病者预后较好；早发型、双重抑郁、共病多者复原较慢。

鉴别诊断¶

重性抑郁障碍（MDD）：症状更严重但持续时间较短（<2 年）；PDD 症状较轻但持续 ≥2 年。
双相障碍（Bipolar Disorders）：存在躁狂或轻躁狂发作病史；PDD 无此病史。
环性心境障碍（Cyclothymic Disorder）：慢性情绪波动，交替出现轻躁狂与抑郁症状；PDD 无轻躁狂症状。
适应障碍（Adjustment Disorders）：症状与特定压力事件相关，持续时间较短（<6 个月）。
人格障碍：边缘性人格障碍（BPD）、回避型人格障碍（AvPD）可能伴慢性情绪困扰，但需区分气质特征与情绪障碍。
物质相关障碍：酒精、药物使用可导致慢性抑郁样症状；需评估物质使用史。
医学状况：甲状腺功能低下、慢性疼痛、神经系统疾病可导致慢性抑郁样症状；需进行医学检查。

共病与风险管理¶

常见共病¶

重性抑郁障碍（MDD）：约 75% 的 PDD 患者在病程中会叠加 MDD 发作（双重抑郁）。
焦虑障碍：约 40%–50% 的 PDD 患者伴焦虑障碍（广泛性焦虑、社交焦虑、惊恐障碍）。
物质使用障碍（SUD）：约 20%–30% 的 PDD 患者伴酒精或药物滥用。
人格障碍：边缘性人格障碍（BPD）、回避型人格障碍（AvPD）、依赖型人格障碍（DPD）与 PDD 高度共病。
躯体疾病：慢性疼痛、心血管疾病、糖尿病与 PDD 相互加重。

风险管理重点¶

功能损害：PDD 导致长期的工作/学业能力下降、社交退缩、自我照护困难；需评估功能水平并提供支持。
自杀风险：虽然 PDD 的自杀风险低于 MDD，但慢性绝望感、双重抑郁与共病增加自杀风险；需定期评估。
生活质量下降：慢性抑郁导致长期的生活质量下降、人际关系困难、自我价值感低下。
复发预防：PDD 易慢性化；维持治疗可降低症状恶化与 MDD 叠加的风险。

治疗与支持¶

PDD 的治疗以 长期、综合、个体化 为核心原则：

心理治疗（一线）¶

认知行为疗法（CBT）：识别与挑战负性自动思维、核心信念与认知扭曲；行为激活，增加愉悦与成就感活动。
认知行为分析系统心理治疗（CBASP）：专为慢性抑郁设计，聚焦人际问题解决与行为后果分析，改善人际功能。
人际疗法（IPT）：处理人际冲突、角色转变、丧失与人际缺陷。
正念认知疗法（MBCT）：培养对负性思维与情绪的觉察，减少反刍与自我批判。
创伤知情治疗：若 PDD 与早期创伤相关，需整合创伤聚焦治疗（EMDR、TF-CBT）。

药物治疗¶

SSRIs（选择性血清素再摄取抑制剂）：舍曲林、氟西汀、艾司西酞普兰；一线药物，副作用较少。
SNRIs（血清素-去甲肾上腺素再摄取抑制剂）：文拉法辛、度洛西汀；适用于伴疲劳或疼痛者。
其他药物：米氮平（NaSSA）、安非他酮（NDRI）、三环类抗抑郁药（副作用较多，二线选择）。
长期维持：PDD 通常需要长期药物治疗（数年或更长）以维持症状缓解与预防恶化。

联合治疗¶

中度至重度 PDD，心理治疗与药物联合效果优于单一治疗。
若伴双重抑郁，需按 MDD 标准调整治疗强度与频率。

生活方式与支持¶

规律运动：中等强度有氧运动（每周 ≥3 次）可改善情绪与功能。
睡眠卫生：规律作息、避免咖啡因与屏幕时间。
营养支持：地中海饮食、Omega-3 脂肪酸、维生素 D。
社会支持：同伴支持小组、家庭教育、工作/学业合理调整。
多意识体系统：协调成员角色、共享情绪负荷、建立内部支持网络。

社群与临床语境¶

社群经验：PDD 患者常感到"我一直都是这样""抑郁是我的一部分"，难以想象"正常"的状态。同伴支持与心理教育有助于打破绝望感。
临床视角：临床研究强调早期识别、长期治疗、功能恢复与生活质量提升；创伤知情与人际关系修复是治疗核心。
污名化：PDD 患者常被误解为"性格问题""懒惰"或"意志薄弱"，而非被识别为慢性情绪障碍；需要教育与去污名化。
多意识体系统：若系统成员长期承担慢性抑郁负荷，可能导致特定成员过度疲劳或功能受损；需要内部沟通与角色协调。

参考与延伸阅读¶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19/2022). ICD-11 for Mortality and Morbidity Statistics.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2022).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5^th ed., text rev.).
McCullough, J. P. (2000). Treatment for Chronic Depression: Cognitive Behavioral Analysis System of Psychotherapy (CBASP). Guilford Press.
Klein, D. N., et al. (2010). Dysthymia and chronic depression: Introduction, classification, risk factors, and course. Journal of Clinical Psychology, 66(9), 1021–1032.
Cuijpers, P., et al. (2021). The efficacy of psychotherapy and pharmacotherapy in treating depressive and anxiety disorders. World Psychiatry, 20(2), 316–336.